第65章风云突起-《江北女匪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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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辰年目光沉静,看得叶小七片刻,压低声音说道:“小七,我见你一面不易,下面说的话,你都要仔细听好,牢牢记下。”

    听她这般说,叶小七下意识地挺了挺脊背,道:“你说吧,我记着。”

    辰年沉声说道:“不是你累我受贺臻胁迫,而是你受我连累,中了贺臻圈套,成了他手上的筹码。你之所以能这般快地查到事实真相,能得到刺杀贺臻的机会,都不过是贺臻算计。有你,他便用你来迫我;没你,他也会另想别的法子。你莫要自责,不然就更上了贺臻的当了。贺家人个个计多狡诈,卑鄙无耻。他们,是已从根里烂透了的。”

    她视线缓缓转过这方正宽阔的院子,道:“就像这方院落,看似豁亮坦荡,实则暗地里不知藏了多少魑魅魍魉。”

    说话间,贺泽的随从过来传话:“十二公子说时辰不早了,该回府了。”

    辰年向那随从轻轻颔首,却又转过头来嘱咐叶小七道:“你现在什么也不要多想,只安心养好身体就好,日后,我还有许多地方要你相助。”她说着话便站起身来,见叶小七也随她一同起身,忙又说道,“无须送我,你进屋歇着,待日后我再来看你。”

    叶小七并不与她客气,只深深地看了辰年两眼,应道:“好。”

    辰年又向他浅浅一笑,便跟着那随从出了院子。贺泽已在外面马车上等候,伸手拉了辰年上车,笑着问她道:“怎样?与这旧友都说了些什么?”

    辰年闻言挑眉,奇道:“十二哥不该都听到了吗?我瞧着那屋里可是有专用来偷听的机关,为何还要来问我?”

    贺泽也未遮掩,只笑道:“你们不是在廊下嘛,他们听得不甚清楚。”

    辰年翘起嘴角,带着几分促狭地说道:“哦,这样啊。那十二哥早说啊,我要知道那偷听的人耳力这般不好,就大声些说话了。这事是十二哥没有提前知会,怨不到我身上。”

    她这般笑嘻嘻地向他撒娇使赖,贺泽一时拿她竟是没法,无奈瞧她两眼,低声道:“你便是不告诉我,回去了,叔父也是要问的,到时你我两人说得不一样,徒惹麻烦。”

    提到贺臻,辰年脸上的笑容顿时散尽,默了一会儿,却是问贺泽道:“十二哥,你说他是疼我多一些,还是疼芸生多一些?”

    她话题突然转到了十万八千里外,叫贺泽不觉一愣,问道:“怎的突然问起这个?”

    辰年垂目,微微苦笑,道:“两个女儿,一个在鲜氏,一个却要嫁去盛都,眼看着这仗就要开打,总有一个会被舍弃。他虽对我有所愧疚,却未必能比得上与芸生十几年的父女情分。到时候,怕是他会顾虑芸生更多一些。就像你,面上虽对我好,心里却只把芸生当妹子。”

    她在他面前,从来都是嚣张得意,何曾露出过这般脆弱之态。贺泽不禁有些心软,看辰年两眼,低声说道:“你误解叔父了,他不是冷酷无情之人,他已经暗中派人去了上京,为的就是救芸生回来。”

    辰年其实早已料到了贺臻会有此举,闻言却仍是做出吃惊模样,抬眼惊愕地看向贺泽,问道:“要救芸生回来?”

    贺泽点头,又道:“至于我这里,也会把你同芸生一般看待。”

    辰年盯着他看了一看,这才微笑着点头,道:“十二哥可要说话算话,到时芸生回来,你莫要偏心就好。”

    贺泽自然无法把她同芸生一般看待,被她这样盯着看,难免觉得心虚,下意识地避过了辰年视线,口中却是笑道:“我能有什么好偏心的。”

    瞧他这般,辰年只翘了翘嘴角,一笑了之。

    两人回到府中,贺泽先送了辰年回内院,这才去寻贺臻复命。他将辰年与叶小七见面的情形细细说完,迟疑了一下,又道:“侄儿瞧着辰年像是与咱们虚与委蛇,并不是真的回了头。”

    “她肯虚与委蛇,已是不错。凡事最难的不过是第一步,只要迈出了,形势自会逼着人一步步往前走。”贺臻说着,将手中密报递给贺泽道,“盛都来的消息,封太后已是下旨,命贺氏女入京与封君扬完婚。你准备一下,待那旨意到了,就送辰年去盛都。”

    贺泽低头扫了一眼那密报,抬头看贺臻,问道:“叔父,侄儿有些不解,既然鲜氏南下之势已不可挡,把辰年留在泰兴岂不是用处更大?”

    贺臻反问他道:“有何用处?来要挟拓跋垚?笑话!留下辰年,除了会叫封君扬认为咱们首鼠两端,别的毫无用处。”贺臻淡淡瞥了贺泽一眼,又道,“我知你心里想些什么,你想着等救回芸生,把她嫁去盛都。封君扬与芸生多少也有些情分,纵是不爱她,也会保她一世安康。”

    贺泽心思被贺臻一语点破,鼻尖上不觉冒了汗,他咬了咬牙,大着胆子说道:“我想着,这姻缘本就是芸生的。芸生生在贺家,长在贺家,她嫁过去会对家中更为有利。”

    “可封君扬想要的是辰年。”贺臻冷声道,“你把芸生送过去,他岂会善罢甘休?”

    贺泽沉默片刻,认错道:“是侄儿想错了。”

    贺臻脸色这才缓和了些,道:“辰年也是你的妹子,往后贺家更是要靠你二人支撑,你们应互为依靠,不可再抓着旧怨不放。泽儿,你是男子,心胸该再宽阔些。”

    贺泽不敢多言,忙低头应道:“叔父教训得是,侄儿知错了。”

    正月将出,盛都的旨意果真到了泰兴,内容与那密报上说的无二。贺臻不动声色地接了圣旨,这才叫人寻了辰年过来,道:“在你与芸生之间,封君扬依旧是选择了你。”

    贺臻派人去营救芸生,此事必然瞒不过封君扬的耳目,这圣旨赶在芸生回来之前到了泰兴,显然是想要贺家以辰年代嫁。辰年笑了一笑,却是说道:“这有什么奇怪?换作我是封君扬,也会选择有王女血脉的谢辰年,省得你摇摆不定,再拿她去向鲜氏买好。”

    贺臻闻言笑笑,却未说话。

    辰年看了看他面色,方又说道:“我想要叶小七随我一同去盛都。”

    贺臻略一沉吟,说道:“他可以送你去盛都,但还要随你十二哥一同回来。”

    这个答案已是叫辰年十分满意,她压下心中暗喜,面上露出不满之色,有些不悦地说道:“既然说了要他做我臂膀,哪里有不放在我身边的道理?”

    “会放他给你,却不是现在。”贺臻淡淡说道,“而且,你现在与封君扬关系尚未修复,若是有叶小七在身边,便是你们只有朋友之义,封君扬那里怕是也会不喜。”

    辰年撇了撇嘴,做出一副没得话说的模样,默得片刻,又与贺臻讨价还价道:“那好,那就叫小七送我去盛都,待我婚礼过后,再叫他跟着十二哥回来。”

    贺臻点头应下,打量辰年几眼,道:“辰年,你心计手段皆不错,若是嫁去一般人家,我自是放心。只是你要嫁的却是封君扬,那人谋智非常人能比,你莫去哄骗他,要以诚心待他。”

    辰年闻言愣了一愣,不由得失笑,嘲道:“爹爹,你以身作则,教了我这许多心计手段,却又要我莫去哄骗封君扬,这叫怎么回事?难不成只叫我去给他做贤妻良母?”

    贺臻对她的语气不以为意,只道:“谋有阴谋阳谋,用何种谋略要因人而异。你最大的优点是坦荡纯正,封君扬喜欢你的,怕也是这一点。既然这般,你就与他继续坦荡下去,纵是再不可告人的心思,也要坦坦荡荡地与他讲出来,叫他去全你的心思。”

    辰年似懂非懂,不觉微微皱眉,望着贺臻不语。

    贺臻笑了一笑,却是说道:“回去好好思量,总有一日,你会明白。”

    二月十二,辰年由贺泽护送,乘船起程前往盛都。叶小七也一同随行,贺臻怕叶小七一去不返,竟命鬼手白章给叶小七下了毒,定下期限,若是不能在期限内服用解药,叶小七就会毒发身亡。

    辰年心中恼恨至极,面上却是不露分毫,只想着到盛都后先设法去寻朝阳子,待解了叶小七的毒之后再作计较。

    船过恒州后转入清湖,又行半月方到了盛都城外,此时江南已是春深时节,与泰兴截然两个世界一般。

    大船在码头缓缓靠岸,尚未停稳,便就有人上船来迎接,却是封君扬身边的总管顺平。他满面堆笑地向贺泽行过了礼,道:“我家王爷本要亲自来接十二公子,都走到半路了,却因朝中有事,又被太后急召了回去。王爷只好命小的前来迎接,还请十二公子莫怪。”

    贺泽笑容随和,道:“无妨,都不是什么外人,哪里有这么多虚礼。”

    说话间,辰年也被侍女扶着出舱,顺平一眼瞥见,上前客客气气地行礼:“上次一别,王爷对您甚是挂念,不知您可安好?”

    他分明话里有话,辰年头上戴着帷帽,面容被遮得严严实实,看不出喜怒来,只淡淡答道:“很好。”

    贺泽在旁边哈哈一笑,道:“坐了这许久的船,可是乏透了,须得先找张不晃的床好好睡一觉再说。”他说着,提步往船下走,又回头与顺平说道,“顺平,回去和你主子说,叫他先忙他的,待我歇够了,自会去寻他喝酒。”

    他既走,顺平不好落在后面,忙就跟了上去。贺家在盛都也有宅院,顺平一直将贺泽与辰年送至贺府,这才回转,进了封君扬院子却不进屋,只伸手招了廊下的小厮过来,低声问道:“王爷可有问起过我?”

    小厮答道:“不曾问起过。”

    顺平不觉意外,又道:“你仔细想想,王爷就没提到过我?”

    小厮想了一想,忽地记起一事来,道:“之前倒是曾喊您进去添茶,小人进去的,王爷只瞥了一眼,没说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这才对嘛。”顺平喃喃自语,封君扬对辰年是何态度,他心中已大略有数,便就轻轻拍了拍身上灰尘,快步往屋内走去。

    封君扬正在案后批阅各地送来的奏报,瞧见顺平进来,只淡淡问道:“接到人了?”

    “接到了,小的将他们送到贺府才回来的。”顺平暗暗打量了一眼封君扬的面色,迟疑一下,又道,“瞧着谢姑娘瘦了许多,站在船头被风一吹,像是快能飞了一般。”

    封君扬笔尖微顿,几息过后,唇边却是露出些讥诮,道:“她那样的性子,武功尽废,又落在贺家手上处处受人所制,眼下肯活着已是不易。”

    封君扬丝毫不避讳谈论辰年,倒叫顺平有些意外,心中更是没底,生怕自己之前猜错了封君扬的心思。他犹豫片刻,方试探着问道:“王爷,您真要放谢姑娘走?拜过了堂可就是夫妻,三生石上要落名字的。”

    “便是落下名字,也不会是谢辰年。”封君扬停笔,抬眼看顺平,又道,“我欠她的,还她便是,从此以后,一别两宽,各生欢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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