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0章道出身世-《江北女匪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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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牵着她的手,同她一起去府门外迎贺臻,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,街角处转过十几骑来。为首的是宋琰与一个武将,四十许的年纪,眉目刚毅,鼻梁挺直,下颌方正,着一身青色战袍,隐带一股肃杀之气。

    辰年曾无数次想过贺臻的模样,该是如何的惊才绝艳,风流潇洒,才能叫母亲倾心,甘愿抛家弃国,只身相随。今日一见,他与她想象中的并不相同,可却觉得他本就该是这个模样才对。

    直到府门之外,贺臻才勒停战马,静静打量辰年。辰年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,微微抬起下巴,迎着他的视线,挑衅般地望了过去。

    她这个神态叫贺臻有片刻的恍惚,仿若又看到了那个立在宛江边上的女子,她也曾这般骄傲而倔强地看他。贺臻眼神稍稍软化了些,出声问辰年道:“你叫辰年?”

    辰年抿唇不答,直到封君扬暗中轻握她的手,这才沉声答道:“不错,谢辰年。”

    贺臻视线从封君扬与辰年两人相握的手上一滑而过,翻身下马。

    封君扬松开辰年的手,往前迎了两步,向贺臻行了子侄礼,不卑不亢地唤道:“不知贺将军驾临,未曾远迎,还请恕罪。”

    贺臻淡淡应道:“云西王客气了。”

    封君扬往旁侧避了一步,不露痕迹地挡在辰年身前,把贺臻让向府内:“请!”

    贺臻随着封君扬迈入府中,辰年顿时觉得那无形的压力小了许多,她微松了口气,在后跟了上去,走得几步,脚下却又不自觉地慢了下来。顺平一眼瞄见,忙悄无声息地凑了过来,小声问道:“您可有什么吩咐?”

    辰年想了一想,低声问他道:“他就带了这几个人来?”

    贺臻作为泰兴之主,身边带了不过区区四名扈从,就这样大模大样地进了宜平,实在是胆壮得令人称奇。

    顺平睃了一眼贺臻的背影,压低声音,与辰年说道:“您别小看贺将军身边那几个人,个个都是高手。”

    辰年却仍是觉得费解,便都是绝顶高手,也不过就这几个人,若封君扬真的有心留他,怕是逃不出这宜平城。贺臻这般胆大,到底依仗的是什么?难道就凭他是她的生父?可就算封君扬不杀他,只扣下了他,对泰兴军来说,也将是致命的打击。

    她边走边思忖此事,心神反倒是镇定了许多,见封君扬与贺臻两人已在厅内落座,便不动声色地走了进去,在封君扬下手处坐下,微微垂目,默然不语。

    贺臻淡淡扫了她一眼,转过头与封君扬继续说道:“云西王不在盛都,怎的到宜平来了?”

    封君扬答道:“郑纶上表朝廷请罪,愿意把宜平并青州之地献出以示悔过。太后命了小王前来处理此事,不承想却与贺泽将军那里起了误会。”

    贺臻闻言讥诮一笑,道:“我五万人马被云西王杀了个干净,真是好大一个误会!”

    “当时也是形势所逼,不得不尔,现在想来,确是小王意气用事了。”封君扬不急不缓地说完,站起身来走到贺泽面前,向着他一揖到底,赔罪道,“还请贺将军原谅。待小王回了盛都,自会向太后与皇上请罪。”

    他这般睁着眼说瞎话,直把辰年看得个目瞪口呆,贺臻却是面色如常,与封君扬说道:“云西王请起,既是误会,说开了就好。”

    封君扬这才起身,刚回到主座坐下,就听贺臻突然问道:“恕我冒昧问一句,这位辰年姑娘是云西王什么人?”

    辰年知贺臻是为自己而来,可自他来了,除却在府门外问过一句她的名字,此外再未与她说话。待进了这厅内,他与封君扬两人更只谈论宜平之事,对她似是视而不见,却不想他会这般直接地向封君扬问出这个问题。

    辰年张口欲答,封君扬却抢在了她前面:“未婚妻,她是小王的未婚妻。”

    贺臻淡淡说道:“未婚妻?若是我没记错,当日先皇赐婚与云西王的是小女芸生,怎的又变成了这位姑娘?”

    封君扬看向贺臻,面上似是颇有些愧疚之意,道:“正要与贺将军说起此事。我与芸生自小相熟,亲如兄妹,全无男女之情。若是勉强凑在一起,日后怕只能成为怨偶。此事我早已向太后言明,太后也是同意了,一直想把芸生召去盛都,一是与我解除婚约,二也为她再择良婿,不想却因朝事繁忙,耽搁住了。”

    封君扬这般将封太后推出来挡在前面,贺臻纵明知他满嘴瞎话,却也不能寻太后对质去。贺臻听完封君扬这话,只讥诮地笑了笑,转头问辰年道:“辰年姑娘,我能否与你单独说几句话?”

    辰年闻言先看了看封君扬,见他眼中有紧张之色,不由得弯唇向他微微一笑,这才回过头来答贺臻道:“好。”

    她这般应下,封君扬纵是心中忐忑,却也无法反对,只得起身回避。待走过辰年身边时,他步子不觉顿了顿,侧头与她低声说道:“我就在外面等你。”

    瞧着辰年点头,封君扬这才出去。一时间,偌大的厅内只剩下了贺臻与辰年两个。贺臻默默看辰年半晌,问道:“你已知自己的身世了,是吗?”

    辰年垂目,尽量保持着声音的平稳,淡淡答道:“早已知晓。”

    贺臻缓缓点头,又问道:“你是真心喜欢这封君扬?”

    辰年答得极为干脆:“喜欢。”

    贺臻又问:“非他不可?”

    辰年抬眼去看他,问道:“贺将军此言何意?”

    听她称呼他为贺将军,贺臻丝毫没有恼怒,只平静地望她,道:“封君扬此人工于心计,狡诈多疑,实非坦荡君子,不是良配。”

    “良配?”辰年嗤笑一声,问道,“请问贺将军,谁为良配?以何评论?谁又能当得上这二字?是你,还是贵侄贺泽?”她此刻就像是一只被激怒的野狼,不由自主地亮出了利齿,“若提良配二字,贺将军是最没资格说的。”

    贺臻面沉如水,看辰年两眼,问道:“你恨我?”

    辰年微微而笑,反问贺臻:“我为何要恨你?”

    她就这样把话挡了回去,倒叫贺臻无法回答,便道:“只有外强中干之人,才会逞一时口舌之利,瞧入他人眼中,徒增笑尔。”

    辰年欲要反驳,贺臻却是抬手止住了她的话,淡淡道:“我与你母亲之间的事情,你没资格置喙。至于你我之间,身为父亲,二十年来我不曾对你教养半点,确是亏欠于你。可你恨我也罢,怨我也罢,我都是你的生父,这是人伦天理,不可悖逆。”

    辰年嘿嘿冷笑,嘲道:“好一个人伦天理。”

    贺臻并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,只道:“我此次前来,不是要你认我。我只问你一句,你对封君扬可是到了非他不可的地步?”

    “是与不是,皆是我自己的事,与贺将军无关。”

    贺臻瞧明白了她的态度,缓缓点头:“既然这般,你先出去,叫封君扬进来见我。”

    辰年也不想再与他多说,闻言起身便走,待走过贺臻身边,却又回头看他,忽地问道:“贺将军问了我这么多问题,可否也答我一个?”

    贺臻剑眉微挑,抬眼望她。

    辰年冷冷一笑,问道:“贺将军这些年来贤妻美妾环绕身边,娇儿爱女承欢膝下,可也曾于某一夜梦醒时分,记起过那个为了你惨死异乡的可怜女子?可也怕旧日盟誓成真,天理昭昭,报应不爽?”

    她的话语似箭,带着深深的恶意向着贺臻直射过去。不想他却仍是平静看她,那目光似暗夜里的深海,厚重深沉,波澜不惊。“会。”贺臻答道,“我一直盼着有朝一日,你母亲的鬼魂能向我来寻仇索命,可她实在恨我,从不肯来入我梦。”

    辰年盯着他看,却依旧分辨不出他的话是真是假。瞧她这般,贺臻便就淡淡一笑,道:“你看,只听话语,便是你再聪慧,也难辨其中真假。”

    听闻这话,辰年不由得轻轻扬眉。

    贺臻又问:“今日是你二十岁生辰,可对?”

    辰年不知他为何会说到此处,应道: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我来时匆忙,没能给你准备什么生辰礼物,就送你一句话吧。”贺臻敛了面上笑容,肃然道,“听言不如观事,观事不如观行。”

    他这话里分明是若有所指,辰年一时却没心思深究,只向着贺臻微微欠身,不冷不热地说道:“多谢贺将军赠言。”

    封君扬正在院中守候,瞧辰年出来却是没动地方,只立在那里静静看她,待对上辰年目光,这才温和一笑,迎上前来:“如何?可还好?”

    辰年心神未定,眼中不禁露出疑惑之色,道:“他好像是为你我之事而来。”

    封君扬闻言,心中不由得倏地一紧,面上却仍是从容,微笑着问她道:“哦?都说了什么?”

    辰年微微皱眉,答道:“他问我是否非你不可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如何答的?”封君扬笑问。

    辰年面上显出些尴尬之色,讪讪答道:“只顾着和他赌气,就说了句他管不着。”

    “然后呢?”封君扬又问。

    “然后?”辰年皱了皱鼻子道,“然后他就叫我出来,要你进去见他。”

    封君扬一愣,随即就又失笑。他心中稍定,不禁用手去点辰年鼻尖,训道:“你那话可真是孩子气十足,你爽快答他一个‘是’字也就算了,还赌气做什么?少不得要叫他笑话你!”

    辰年侧头避开他的手指,勉强笑了笑,却是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封君扬看一眼正厅方向,又与她低声说道:“无论如何,他都是你生父,若无他,也不会有你,咱们需得给他几分敬重。你先回去,待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,再过去寻你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便将顺平叫了过来,命他送辰年回去。

    辰年拒绝道:“就在府中,又不是不认得路,叫人送我做什么?顺平为人机灵,还是留在这里听你使唤吧。”

    封君扬还未说话,顺平那里却是先笑着向辰年哈了个腰,谄媚道:“还是谢姑娘最有眼光,小的谢您夸奖了。”

    辰年心中虽然烦躁,却仍被他这副模样逗乐。她抿唇笑了笑,催促封君扬去那正厅,自己则转身往自己院子走。谁知冤家路窄,她刚拐入正院西侧的夹道,偏又迎面撞上了郑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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