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6章两女之争-《江北女匪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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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辰年酒量浅,只一碗烈酒便上了头,她借着那酒意支撑,漠然看完全程,这才回身转向宋琰,问道:“宋将军,不知你请我过来是做什么?”

    宋琰察觉她语气不善,便就恭敬答道:“是他们这几人想要见您。”

    辰年冷声追问:“他们?他们是什么人?他们说要见我,你就几次三番地派人去请我。他们若是想杀我,你是不是也要依言去杀我?”

    宋琰晓得她动怒,哪里还敢接话,略一迟疑,便就单膝跪下了,赔罪道:“末将不敢。”

    “不敢最好。我将肃整军纪之事托付给你,是要你勇于担当,敢于做事,不是叫你事事都去请示我,回来做个传话的。”辰年冷眼看了看宋琰,侧头问一旁的军纪官,“遇事推托,办事不力,该受何罚?”

    那军纪官本是宋琰的直属部下,可现在青州军与聚义寨合为一军,辰年为正,宋琰为副,她的问话,他不敢不答,闻言便就小心答道:“回禀谢寨主——”

    “军中哪来的寨主?”辰年忽地喝断那军纪官,冷漠凌厉的视线缓缓扫过场中众人,这才又说道,“我既是一军主将,你该称呼我谢将军才是。”

    那军纪官愣了一愣,忙就向着辰年行了个军礼,朗声答道:“回禀谢将军,遇事推托,办事不力,视其情节轻重,可处以鞭笞、棍击、割耳或是斩首等刑罚!”

    辰年看宋琰一眼,这才道:“念宋将军是初犯,那就罚个最轻的吧。”

    众人视线均都随着辰年转到宋琰身上,生怕他不服,再与辰年起了争执。不想宋琰默了一默,竟是应道:“末将辜负将军信任,愿领责罚。”

    他当下便就起身,卸甲解衣,去领二十鞭笞。辰年却是转回身去,一步步往校场高台上走去。

    因是在军中,她今日做的是男子装扮,上穿窄袖短衣,下着长裤,脚踏革靴。这一身打扮本是极干练利落,又衬得她身姿高挑挺拔,偏温大牙嫌她没有气势,出门前非要给她在外面罩了一副铠甲。如此一来,虽是有些不伦不类,却叫她身形显得粗壮了许多。

    辰年走上高台,立在那里冷眼看着宋琰受刑完毕,这才暗提真气,向着校场上数千寨兵说道:“在打宜平之前,我曾问过你们,可愿随我来打这宜平,给大伙争条活路。愿意的,我感激。不愿意的,我也绝无怨言。你们随我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进了这宜平城,我又问你们,可愿意与我一同守这宜平,给那些百姓守一处容身之所。愿意的,就留下来,守军纪,勤操练。觉得不自在的,那就做回流民、山匪,想去哪就去哪,我谢辰年送你们盘缠。你们选择了留下来。”

    她内力充沛,声音清亮,字字清晰,听入每个人的耳中,“现在,我再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,若是不愿从军,那就站出来,我放你们走,绝不为难。”

    辰年说完停了下来,静待众人的反应。数千寨兵站在那里,却是落针可闻。辰年等得片刻,不见一人走出队列,这才又拔高嗓音,朗声喝道:“那好,你们既然选择从军,那就给我记着,我不管你之前是来自聚义寨还是来自青州城,从今以后,你们只是宜平军。你们要守的不是聚义寨,不是青州城,而是这宜平,这宜平城内万千百姓!在这里,没有官兵山匪之分,没有高低贵贱之别。你们个个都是顶天立地、宁折不弯的汉子,你们求的是建功立业、封妻荫子,不是卑躬屈膝、苟延残喘!”

    这一番话讲得慷慨激昂,振奋人心。校场上又静寂片刻,方猛地爆出震天动地的喊声,众人齐声高呼“威武”,声音震天,久久不息……

    温大牙与傻大等人今日均不在校场,没能亲眼瞧见辰年的威风。可只听那回来报信的人讲述,众人都忍不住激动好奇,眼巴巴地盼着辰年回来,也好见一见她那威武模样。

    辰年却在军中待了整整一日,天黑后又带着宋琰等人将各处城墙都巡了一遍,这才回了城守府。刚一进院门,远远瞧见众人俱守在门口,个个面带兴奋,眼冒精光。她只觉头皮一紧,脚下顿了顿,立刻转身又往外走,竟是连屋子都不敢进了。

    温大牙那里还等着听她讲校场之事,哪里肯轻易放她走,竟就带着人追了过来,难掩兴奋地叫道:“谢将军,谢将军。”

    辰年面容严肃,脚下不停,只转头问道:“什么事?”

    温大牙嘿嘿干笑两声,却是问她道:“谢将军可用过饭了?”

    “用过了,用过了。”辰年随口应付,又见众人还跟着她,便就沉下脸来,喝道,“都跟着我做什么?都该干吗干吗去!”

    温大牙等人瞧出她要恼羞成怒,齐声哄笑几声,这才散去。辰年无奈,干瞪了他们几眼,转去了朝阳子那里,不想人未进门,就听得朝阳子含着笑意的声音从屋内响起:“哎哟!咱们的谢将军回来了!”

    辰年推门进去,见屋中只朝阳子一人在,便也不再装模作样,懒散地往椅中一仰,苦着脸叫道:“道长莫要取笑我了,我那是被酒烧昏了头,才那般发疯。快给我配些能润肤增白的药膏!这一天下来,差点没晒死我。若再有几天,非得黑得跟锅底一般。”

    朝阳子瞧她一眼,见她脸上只不过晒红了些,就这样叫嚷,便向她瞪了瞪眼睛,道:“哪里有你这样爱美的将军,若都如你一般,我看大伙谁也别去操练,都憋屋里得了!”

    辰年摆摆手,自顾自地给自己倒水喝,说道:“他们一群糙老爷们儿,黑点就黑点。我要是也成那个模样,还怎么出门?再说了,我长了二十来年,好容易才长成这般模样,怎么也得珍惜点吧?明明是面若桃花,唇红齿白,若真给晒成黑锅底了,那就只能剩一口白牙了!”

    朝阳子不禁失笑,道:“这么大姑娘也不知害臊,哪里有人这么自夸的!”他虽这样说着,却是起身配了几包药材丢给辰年,“大包的用来泡澡,小包的磨成粉和水敷面。就算你晒成一节黑炭,也能白回来。”

    辰年双手接住,本十分欢喜,不知想到了什么,面上又现疑虑,瞅着朝阳子问道:“道长,管用吗?这药若是真这般管用,我怎的就从没见你白过?”

    朝阳子一愣,待反应过来,气得抓起案上镇纸就向她扔了过去,口中骂道:“不管用,你快给我还回来!”

    辰年有意逗他,早就有所防备,身子往旁侧一闪,伸手一捞,将那镇纸抄在手中,笑嘻嘻地说道:“道长快消消气,这时节天干物燥的,可别着急上火。”

    她手上暗用巧劲,将那镇纸丢回到书案上,不偏不倚地正落在案头,自己抱着那几包药站起身来,笑道:“我先回去,就不打扰道长了。”说着往外走了没两步,却又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朝阳子瞧她这般,没好气地问道:“说吧,还想讨什么东西?”

    辰年笑笑,说道:“道长,忽地又想起一事来。您这有治外伤的灵药吗?镇热止痛,不留疤的。”

    朝阳子横她一眼,故意说道:“有,碗大的疤虽除不了,鞭伤却是管用。”

    辰年听他说这话,便就出言解释道:“俗话说慈不掌兵,那几个寨兵确实是犯了军纪,我虽心有不忍,可若不杀,那些军法军令都会成为一纸空文。至于宋琰那里,今日他先和我动心眼,逼我出面替他杀那几人。可我当众罚他,他也算给我面子。这都打完了,怎么也得给个甜枣吃吃,安抚一下。”

    朝阳子听得缓缓点头,道:“你这般行事并无过错,我只是怕你锋芒太露,日后更不好脱身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辰年便又转了回来,与朝阳子低声说道:“道长,封君扬既然想要把我绑在军中,我索性将计就计,抓些军权在手中,以此助自己脱身。”

    朝阳子奇道:“你已有脱身之计?”

    辰年答道:“脱身之事,我已有所安排。过几天你与我师父先走,待贺泽大军一到,我再趁乱把温大牙与傻大几个也送走。剩下的那些人,封君扬见我抛下他们不管,就知晓他们与我算不上亲厚,依他的脾气,反倒不会怎么为难他们。”

    朝阳子思量片刻,却是说道:“你这丫头,平日里看着精明,这会儿却说傻话。你当封君扬留下的那些暗卫都是傻的?我们这些人都走了,他们还能猜不到你的心思?到时把你看死了,你还如何脱身?不若我与你师父留下,也好迷惑他们。待你走了,我们再做打算。”

    “这怎能行?”辰年立刻否定了这提议,她这次若逃走,必会彻底激怒封君扬,万万不能留朝阳子与静宇轩两人在此冒险。

    朝阳子却是嘿嘿一笑,道:“你放心,你师父武功高强,姓封的小子未必能抓得住她。至于我这里,碍于我师门和乔羽那里,他也不能把我怎样。”

    “不行,”辰年断然拒绝,“你们不知那人的脾气,他表面上看着温和懂礼,像是个冷静克制之人。可他若真恼了,绝对会不管不顾。你和师父必须先离开这里,我才能走。”

    朝阳子耐性耗尽,忍不住低声骂道:“哪这么多婆婆妈妈!我说不走就是不走,你爱怎样,随你便是!”

    辰年瞧一时无法说通他,只得暂时作罢,笑了笑:“那就先等等再说。”

    她从朝阳子处告辞出来,亲自把那疗伤药膏给宋琰送了去,面带歉疚地说道:“宋将军,我性子急躁,行事鲁莽。今日只当你是故意为难我,这才一时冲动,罚了你那二十鞭。待回去一想,才明白宋将军当时确有难处,是我冤枉了你。也多亏宋将军有肚量,不与我一般计较。”

    她语气诚恳,说话实在,倒像是真心实意地给他赔礼道歉,若是一般人,或许就真信了。可宋琰却知这女子能叫封君扬束手无策,绝不是好相与之人。今日又见她在校场上的一番表现,更看出她心机口才皆是了得,不是寻常人物。

    宋琰不动声色,只恭声说道:“将军此言差矣。确实是末将办事不力,辜负了将军的信任,受这二十鞭笞,一点不冤。若是换作王爷或是郑将军,怕是都要罚得更重。”

    辰年不好意思地笑笑,道:“什么将军不将军的,我哪里是能做将军的人。不在军中,你还是叫我谢寨主、谢姑娘,或是就叫我辰年也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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