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辰年拜师-《江北女匪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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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辰年面上虽还是绷着,肚中却是暗笑不已。她早已经摸透了那静宇轩的古怪脾气,凡事都爱和朝阳子拧着干,你若是想叫她往东,便是好话说尽也不见得哄得她动一步,还不如去激朝阳子往西,到时静宇轩必定和他对着干。

    他们三人已走,底下剩的便都是那牛头山的人了。辰年冷着脸将他们一一打量了个遍,直看得他们都低下了头,这才淡淡问道:“今儿咱们不着急走,有些话得说清楚。当初我接这大当家的位子乃是被形势所迫,大伙当时可能也都没顾上细想。眼下看来,叫你们这些老少爷们都在我这么个小丫头手下听喝,难免会有人觉得心里不服,这事我能理解。”

    温大牙不想辰年会说出这话,一时情急,忙叫道:“大当家这是哪里话?”

    “你闭嘴!”辰年忽地喝道,不急不怒地看着温大牙,慢慢地问他,“你心中若真的敬我这个大当家,你就敢这样打断我的话?”

    温大牙被她这话吓得一个哆嗦,愣了一愣,立刻就给辰年跪下了,垂头道:“属下不敢。”

    辰年并未叫他起身,转而继续对众人说:“接着刚才的话说。现在,寨子的危机也算过去,便是没了我这个大当家在前面挡着,你们也能混下去。既然这样,咱们就相互交个掏心窝的实话,可好?”

    底下却是无人敢答。

    辰年淡淡一笑,又道:“既然你们不肯说,那就我说。我想问问,你们这些人当中,有多少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我做这个大当家,又有多少人是迫不得已不得不向我这个小丫头低头。大家都说出来,放心,我谢辰年虽然没什么本事,却也不至于非要强赖在这里,只要有一人不愿意我做这个大当家,我立刻就走人。”

    她这样问话,大伙谁人敢答,寂静了片刻,倒是傻大先开口道:“我是真心实意地服大当家。”

    他既开口,众人纷纷响应,温大牙还一直跪在那里,脸上一阵红一阵白,待众人皆停住了,这才向辰年磕了个头,道:“大当家,是属下一时忘形,还请大当家责罚。”

    辰年瞧众人如此,暗忖事情做到这般也就够了,便先放缓了声音叫温大牙起来,这才又与众人说道:“大伙别怨我今日小题大做,在这牛头山,你们敬不敬我、听不听我的号令都不碍事,可既然是要去飞龙陉做买卖,咱们就得讲规矩。俗话说‘没有规矩不成方圆’,寨子里要是没了规矩,往小处说不过是叫他人看看笑话,可要往大处说,那就是亡寨之兆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辰年的声音转而凝重,又道:“我谢辰年留在这牛头山,做的是大当家,不是你们手中的盾、手中的矛!既然大伙还要我当这个大当家,我就要定下几条规矩。第一,不听号令,任意妄为者,可杀;第二,背叛寨子,出卖兄弟者,可杀;第三,临阵脱逃,贪生怕死者,可杀;第四,欺侮同伴,奸淫妇人者,可杀……”

    这些大多是清风寨的奖罚规矩,辰年虽没去做过几次买卖,这些规矩却是背得极熟,当下一口气将各项“杀规”与“赏规”都列了出来,得了众人齐声允诺。远处陆骁等人不想做山匪还要守这么多规矩,听得都有些目瞪口呆,朝阳子更是不禁感叹道:“这一条条的,这哪里还是山匪啊,名门正派也不过如此了。”

    辰年既与众人讲清了规矩,便从墙头上跳了下来,吩咐温大牙将没用的东西都先放下,只带足够的干粮。温大牙心中纵使有再多不舍,也不敢对辰年阳奉阴违了,忙指挥着傻大等人把无用的东西重又放回屋中。

    辰年这才向着朝阳子等人走了过来,笑着说道:“叫您几个见笑了。”

    朝阳子翻了翻白眼没有说话,静宇轩那里却是仔细地看了看辰年,道:“对人只有好不成,还得叫他们怕你,怕了才会敬!小丫头有两下子,我没看错你。”

    辰年笑了一笑,谢道:“多谢前辈指点。”

    因着此事一耽搁,众人在到飞龙陉时已是两日之后,辰年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叫众人待着,命肖猴儿与另外一个寨众去飞龙陉内踩盘子。

    不过一个时辰,肖猴儿就喜滋滋地回来了,道:“大当家,这回咱们赶上好机遇了,陉里人可是不少,我们只在那守了一刻钟的光景,就过了好几拨人,当中不但有客商模样的,像是还有随行的家眷,用的是车,看那车轮印痕,都是装得满满的。”

    辰年闻言不禁轻轻皱眉,飞龙陉虽是连接青冀两州的交通要道,却也不至于如此繁忙。若真是如肖猴儿所言,怕是另有缘故了。她又问肖猴儿道:“那些人是往青州方向去,还是往冀州方向去?”

    “冀州,两拨人都是往东走的。”肖猴儿答道,“咱们要是往东边追一追,定能追上一两拨。”

    辰年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。他们前些日子刚听到些风声,说是西边要打仗,眼下这许多人拖家带口地从青州迁往冀州,可见是青州那边要遭兵灾。这么说来,是靖阳张家要来打薛盛英了?

    她不觉转头看向崔习。陆骁与朝阳子等人俱不参与寨中事务,因此辰年有事大多与崔习商量,此人年岁虽不大,心计却是不少,她既然能想到张家要打青州,崔习必然也能想到。他是杨成的遗孤,为了躲避薛盛英的追杀这才藏身牛头山,现在既然张家来打青州,他大可以去寻张家恢复了他的身份。

    崔习见辰年瞧他,沉默片刻,说道:“倒是可以去追那些客商,只是怕陉内会有官兵巡查,还需小心。”

    辰年闻言不禁多看了崔习两眼,瞧他面上丝毫不露异色,这才点头道:“那就小心行事吧。”

    她既然拍板去做这趟买卖,肖猴儿等人自然高兴。众人聚在一起商议了一番,定下了详细的计划,先由肖猴儿与崔习带着茂儿从后面追赶上去,装作行人混入那队客商之中,其余的人则走山间小道,悄悄地绕到前面,得了肖猴儿的暗号再动手。

    说话间,太阳已经过了头顶,众人简单吃了些干粮便分向两处去了。肖猴儿他们那一路自不必说,辰年这里带着剩下的人翻山越岭,幸亏腿脚都算麻利,这才赶在天黑前到那些人前头。

    这趟买卖做得极为顺利,那些人中有五六个客商并一户青州乡绅的家眷,虽请了四五个护卫,但都武艺平平。傻大蛮劲上来,一石锤砸烂了半辆车,吓得众人都停了反抗。身着男装的辰年用黑巾蒙了面,站在路边一块山石之上,手握钢刀朗声叫道:“咱们求财不求命,只要各位痛快地留下买路财,这就放了你们。”

    众人皆惊疑惧怕,谁也不敢出头。稍过片刻,倒是有个看得开的中年客商走上前来,将怀中钱袋掏出解开了放到辰年脚前,小心求道:“还求好汉给留个本钱回去。”

    温大牙欲上前去搜那人的身,却被辰年制止了,叫他只将那银袋中的银两倒了一半出来,剩余的仍丢还给那客商,笑道:“这位老兄是个伶俐人,日后少不了要发大财。”

    那客商苦笑着摇了摇头:“借您吉言。”

    辰年便叫人先放了那客商离去。众人见这些山匪果然只是求些钱财,并不伤人性命,这才放宽了些心,虽然万般肉痛,却不敢真拿自己性命去赌,纷纷掏了身上的钱财出来。辰年大都只取了一半走,遇到那一看便是穷苦人的,分文未取。

    这些客商行人不想这伙子山匪会这般行事,虽被劫了银钱,最后却是千恩万谢地走了。待这些人走后,辰年忙高声吩咐温大牙等人:“快些收拾一番就赶紧走,莫要再遇到官兵。”

    众人赶紧将得到的银钱财物都收拾好,离了这大道藏入山间,寻了个隐蔽稳妥的地方过夜。温大牙将得来的钱财数了数,足有两百多两银子,不觉大为高兴,又忍不住问辰年:“大当家,之前那客商看着老实,实则油滑,我猜他身上定然贴身藏着银票子,为何不许我搜他一搜?”

    辰年笑了笑,道:“凡事不可做得太过,他既然肯第一个站出来送咱们钱财,怎么也要给后面的人做个样子。再说他掏出来的银子已是不少,买他一个人的路足够了,咱们也不可太贪心。这样最好,咱们既得了他些好处,他也觉得占了咱们的便宜,两厢满意,最好最好。”

    众人听了都笑,肖猴儿更是笑道:“还是大当家会算计,明明是咱们劫了他们,他们还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。”

    静宇轩一直坐在高处,闻言不屑地冷哼一声,道:“那么多人就没一个有血气的,被你们十多个人吓住也就算了,白白被你们抢了钱,竟还要对你们千恩万谢,只因你们没把钱抢光,这叫什么道理?难道抢一半就不叫抢了吗?”

    众人得了钱财正高兴,听她突然说出这话来不觉都噤了声,一时间相互看着,谁也不知该如何应答。倒是朝阳子之前在外行医,这样的情况见得多了,忍不住答道:“平常的百姓可不就是这样,性子跟羊一般软绵可欺,只要不是被逼得实在活不下去了,就不知道反抗。便是反抗了,但凡得到一点好处就立刻心满意足,全忘了这好处本就该是他们的。”

    静宇轩听了更是愤愤:“就因为大伙都是这个德行,才叫人任意凌辱,若是都拿起刀子来拼命,又怎会落得这样!”

    温大牙听他二人越说越远,不觉打断他二人的话,道:“咱们做的虽是这行买卖,可也讲究个和气生财,能不见血就不见血,这样最好。”他说完又看向辰年,笑着问道,“大当家,您说是不是?”

    辰年只淡淡一笑,并未作答。

    夜深时候,辰年独自坐在山石上发呆,陆骁过来在她身旁坐下,侧头看了看她,轻声问道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辰年答道:“在想今日发生的事情。分明就是我的东西被你抢走了,只因你又还给了我些,我非但不会怨恨你,竟还对你感恩戴德,这是什么道理?为何会是这般?”

    陆骁思忖片刻,答道:“因为你打不过我。”

    辰年不觉失笑:“不错,说白了就是因为我打不过你,畏于强权,不得不如此。”

    她忽觉心中豁然开朗,之前她想守“道义”二字,却总觉力不从心,以至于自己都开始动摇怀疑她守的“道义”是否正确。现在才知,不是那“道义”有错,而是她还不够强大,不够强大到去守护这“道义”!

    辰年从山石上站起来,回过身低头看陆骁,笑道:“现在想来,空口讲‘道义’二字就如同笑话,心中有道义,还需得本事来维持你的道义才是!”

    陆骁虽不懂她眼中为何会突然多了耀眼的光彩,可瞧她这般神采奕奕,却是从心底替她高兴,更想去守护她脸上这璀璨的笑容。不知为何,他忽觉得有些面热心跳,竟有些不敢看她,掩饰似的转过了头,去看那夜色中高低起伏的群山。

    辰年瞧他这般,重在他身边坐了下来,问他道:“你觉得我说得不对?”

    谁知陆骁却只是沉默,莫说答话,连看都不肯看她一眼。

    辰年不觉皱眉,又道:“陆骁,说话。”

    陆骁这才侧头瞥了她一眼,突然问道:“谢辰年,你还喜欢封君扬吗?”

    辰年不想他会突然问出这个,微微一怔。

    陆骁等不到她的回答,像是有些不耐,又道:“谢辰年,答话。”

    辰年想了一想,这才答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她答完却又觉得郁闷,忍不住瞪了陆骁一眼,“你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?好好的,问他做什么?我这几日刚能不去想他了,你却又过来招人烦。”

    听她这样说,陆骁却是向她咧嘴笑了笑,道:“你日后什么时候觉得自己不喜欢他了,记得要和我说一声。”

    辰年觉得陆骁这人实在古怪,奇道:“告诉你做什么?”

    陆骁却是不答,只笑着摇了摇头。辰年只当他是故意卖关子,便也不再询问。两人在夜色之中并肩坐了一会儿,陆骁忽用肩轻轻地碰了碰辰年,轻声道:“后面有人过来寻你了。”

    辰年回过头去,见崔习正往这边慢慢走来,便就站起身来迎了过去,问道:“有事?”

    崔习答道:“我今日从那些客商那里听来的消息,张家已经寻到杨熠了。”瞧见辰年一愣,少年的脸上不觉露出些许自嘲,“张家只需要有一个杨熠在手,并不在意那个杨熠是真是假,也许假的反而更合他们心意,起码会很听话。”

    便是有些血缘关系又如何?张家出兵青州可不是为了他杨家来打抱不平,也不过是想争这青州罢了。

    辰年略一思量便已明白,看崔习两眼,问他道:“你如何打算?”

    崔习默了一默,答道:“以前的确是有想过去投奔张家,也好为家人报仇。现在看来,寻过去便是不被当做假的杀了,也要成为他们手中的傀儡。况且还有茂儿,落入他们手上,还不知最后会被用在何处。”

    辰年没有说话,只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崔习的选择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崔习这才抬眼看辰年,面容坚毅地说道:“大当家,我想留在寨子里。既然三百年前能有一个清风寨,那么现在就能出一个牛头寨。唐公既能带兵出了太行,我杨熠也能。”

    辰年闻言看他半晌,最后笑了笑,道:“有两点要改,其一,你是崔习,不是杨熠。其二,牛头寨这个名字得换一换,以后喊出去太跌份了。”

    崔习愣了一愣,却是也笑了,回道:“崔习这就去寻大伙商量,给咱们寨子换个威武雄壮的名字。”

    他们年岁都不大,行事难免有些冲动,当下便去唤醒寨众来给寨子换名字。除去两个警戒放哨的人,其余寨众本来都已熟睡,被崔习唤醒过来还当是有敌来袭,不想却是要给寨子起个名字。傻大迷迷瞪瞪地挠着脑袋,不解地问道:“好好的,换什么寨名?咱们就在牛头山上,这才叫牛头寨,难不成还要换成马头寨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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