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谁是内奸-《江北女匪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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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在忠义堂,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。”辰年小声说道,拉着陆骁换了一个方向,沿着屋后的僻静小径向着忠义堂那边疾行而去。越到近处,那嘈杂之声越大,待到了跟前,才惊觉忠义堂前的空地上聚了足有千余人之多。

    难怪寨中各处都不见人影,竟是都在这里了!

    辰年与陆骁跃上空场对面的一处屋顶上,伏低了身形细看场上的情形,就见空场上灯火通明,正中的高台上摆了一排太师椅,张奎宿居中而坐,两侧是几个寨中头领与分舵的舵主,各人面上皆一副严肃郑重之色,端坐在那里沉默不语。

    相比台上的沉寂,台下倒是显得有些嘈杂,许多人都在交头接耳,不知在议论着什么。辰年正奇怪间,就见有人从台下跑上,凑到张奎宿耳边低语几句,那张奎宿略略地点了点头,站起身来走到台前,提气高声说道:“众位兄弟,先静一静,我张某今日将大伙聚在这里,便是想把出卖山寨的奸贼揪出来给大伙瞧瞧,也好为咱们惨死在飞龙陉的亲人报仇!”

    他内力充沛,这声音极洪亮,顿时把场中各种杂乱的声音都压了下来。张奎宿又顿了一顿,沉声喝道:“把那奸贼带上来!”片刻后,有两个精壮汉子拖了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上了高台,将人往地上一扔,向着张奎宿禀道:“寨主,奸贼在此!”

    台下人群中先是静寂了片刻,随即便又发出了一阵阵惊呼,就听得有人失声惊道:“是二当家,竟是二当家!”也有人一时不敢相信此事,忍不住出声叫嚷道:“二当家怎会成了奸贼?是不是弄错了?他怎会害咱们?”

    辰年此刻也看清了台上那人的模样,确实是清风寨的二当家文凤鸣。陆骁虽在飞龙陉见过文凤鸣一面,却不晓得他的身份,便凑到辰年耳旁低声问道:“这人是谁?”

    “是清风寨的二当家,文凤鸣。”辰年低声答他道。她虽早已对文凤鸣起疑,可乍一看到他这般狼狈,心中还是不禁有些惊讶,随即又想到小柳身上,想文凤鸣既然都落到了如此地步,那小柳的情况怕也是不容乐观。

    辰年忙把视线从高台之上移到台下人群之中,试图寻找小柳的身影。谁知找了一圈却只看到了灵雀等几个年轻姑娘,非但看不到小柳,便是连叶小七也找寻不到。

    高台上,张奎宿伸出双手微微向下一压,待众人都安静下来后,才指着文凤鸣向台下朗声说道:“大伙瞧得没错,就是文凤鸣这奸贼,便是他向青州杨成的大总管杨贵泄露了我寨中家眷的行进路线,杨贵又将消息暗中送于冀州薛盛显,叫其派官兵劫杀我寨中家眷。”

    此言一出,台上台下顿时群情激愤。想当日清风寨的家眷在飞龙陉遭到冀州官兵埋伏,上至古稀老人下至三月婴孩,只除了几十个年轻姑娘,其余众人皆遇难,其情形当真是惨不忍睹。这台下便有不少人的亲眷死于那场屠杀,此刻听到这样的消息怎还忍耐得下,立刻便有人高喊着要杀死文凤鸣。

    那台上坐着的人中却有三四个往日与文凤鸣交好的,此刻听闻这事均有些惊疑不定。那几人相互瞅了瞅,当中便有一个姓单的分舵舵主站起身来替文凤鸣出头,向着张奎宿说道:“大当家,此事事关重大,可莫要错怪了好人,怎的就断定二当家是这奸贼?”

    他这样一问,也是问出了台下不少人的心声,场上一时安静下来,众人齐齐看向张奎宿,等着他的解释。

    张奎宿答道:“当日大伙虽都知道我寨中家眷要往北边转移,可具体要走哪一条路却只有少数几人清楚,若不是咱们自己人当中出了奸细,青州杨贵怎的得了消息去?这是其一。其二,冀州官兵将我寨中家眷不分老幼都屠杀殆尽,却独独余下了那几十个年轻女子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张奎宿停了停,留了段时间给大伙思量,才又继续说道:“由此可见,这奸贼得符合两个条件,一是他需得知道寨中家眷的行进路线,二是他除却一女别无其他家眷,所以不怕官兵误伤。”

    话已讲得这样明白,台下大多数人便已明白过来,便是有那头脑愚笨一时想不通的,待身边的人和他解说两句,也都醒悟过来,惊道:“原来如此!”

    张奎宿又道:“符合这两点的,正是这文凤鸣!他既知那行进路线,又只有一女被冀州官兵留得性命。”

    台下众人皆恍然大悟,缓缓点头。就在这时,忽听得台下有个女子高声叫道:“大当家此言差矣!”

    那声音极清脆悦耳,人们不由得都循声望去,却瞧见人群中走出一个青衣青帽的少年来。那少年拨开人群走上高台,台下便已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来,不由得高声叫道:“是文凤鸣的女儿!”

    来人正是扮了男装的小柳,她一上台,那原本一直委顿不言的文凤鸣忽地神色激动起来,挣扎着从地上站起,似是有话要与女儿说,却苦于嘴被塞住了,只唔唔地发不出声来。

    小柳看一眼父亲,眼中虽有焦急关切之意,一时却并未上前营救,只转身向着张奎宿拱手行礼,朗声说道:“张大当家,你刚才说的两点都有些道理,只是侄女这里却还有些异议,不知大当家可容得侄女说话?”

    这个时候,张奎宿自是无法说那个“不”字,便只沉着脸冷声说道:“你有什么话说?”

    小柳说道:“大当家说奸细必然是知道家眷行走路线之人,这一点侄女无话可说。但第二点就不敢苟同了,若那内奸并无家眷,行事岂不更是毫无顾忌?”

    张奎宿问道:“那冀州军为何要留下那些年轻女子?”

    小柳答道:“官兵劫财掠货,留下年轻女子自然也是为了当做货物一般卖出,赚得银两!”

    张奎宿冷笑一声,又问:“若是只为赚得银两,杨贵为何要连夜赶去?他身为青州城守府大总管,什么样的美人买不到?为何会赶在这个时候去买人?又特意命你们各自报出姓名,分明就是为着救出那奸细之女!”

    台下顿时有不少人随声附和,小柳心中一慌,顿时不知该如何反驳,正惶急间,却一眼瞧到了坐在台上的鲁嵘峰,忽地记起他也是只有一女,当下也不及多想,忙说道:“便是大当家说得都对,可符合这两点的,却不只是我爹爹一人!”

    原本坐在最边上的鲁嵘峰闻言站起身来,往高台中间走了几步,坦然承认道:“不错,鲁某确实也符合大当家所说的那两条,可鲁某并不曾做过丝毫愧对寨子之事,大伙若是不信,任凭拷问便是。”

    他既然这样说,其独女灵雀便也跃上了高台,安静地立于父亲身侧。

    小柳原本只想着洗脱父亲的罪名,却不想把自己的好友也牵扯进来,心中顿觉不安,可转头一看旁边被五花大绑着的父亲,也只得暂把这一份歉疚压入心底,走过去将父亲扶起,又将他口中塞着的布卷取出,叫道:“爹!”

    文凤鸣像是极为懊恼,低声斥责女儿道:“你这丫头,既然叫你走,你还回来做什么?”

    小柳眼中含了泪水,倔强道:“女儿若是就这样走了,他们必然以为我是逃了,更要冤枉您是那奸贼。爹,是非曲直总有论断,咱们总不能任凭他们空口白牙地这样诬陷!”

    文凤鸣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,脊背却也挺直了许多。台上一时出现了两对有嫌疑的父女,众人正疑惑间,却忽听得张奎宿向文凤鸣问道:“文凤鸣,你可知为何我明明早已猜到你便是那内奸,却直到此刻才将你揪出吗?”

    文凤鸣闻言只冷冷一笑,不肯答言。

    张奎宿痛声说道:“我那日自从飞龙陉回来便知道内奸就出在身边,可你我二人十几年兄弟,我不敢也不愿相信你就是那内奸,你会把寨中老少几百口送入虎口!我只怕冤枉了你,纵使我查得杨贵到青州的时间与你进咱们清风寨时间相近,纵使我查到你与青州暗中一直另有往来,我依然不愿相信你就是那内奸!直到你昨日再次与人接头,我才不得不信了!”

    他说到这里便一挥手,吩咐亲信道:“把人带上来给文凤鸣瞧瞧,省得教他说咱们冤枉了他!”

    话一落地,不及须臾工夫,便有张奎宿的亲信扛了一个麻袋上来。那麻袋内装得鼓鼓囊囊,竟还隐隐抖动着。远处屋顶上的陆骁只看了一眼,便凑到辰年耳边低声说道:“里面装的是活人。”

    辰年也已瞧出,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,一时却不知道张奎宿捉到了什么人,竟能这样肯定文凤鸣就是那寨中内奸。

    麻袋口被人解开,露出其中被捆得粽子一般的黑衣人来,文凤鸣一瞧之下脸色顿时变了一变。这细微的变化并未逃过张奎宿的眼睛,张奎宿便指着那黑衣人问文凤鸣道:“你可认得此人?”

    文凤鸣脸色微白,却是冷声道:“不知大当家从哪里寻了个人来,便要叫我来指认。难道就凭这样一个谁也不认识的人,大当家就要诬陷我是内奸吗?”

    张奎宿怒声喝问道:“昨天夜里你刚刚与他见过了面,当时我和刘、赵两位兄弟都在一旁亲眼看到了,你还想狡辩不成?”

    说完便有两人应声从椅上站起身来,齐声应和道:“不错,我们都看到了,文凤鸣确实与此人暗中说了许久的话。”

    文凤鸣神色依旧镇定,只瞧了他二人一眼,冷笑道:“你二人素来与我不和,要攀咬我也是正常。”他说着又转头看向张奎宿,道,“好,就算是我认识此人又怎样?大当家凭着这个就要将内奸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?”

    张奎宿质问道:“此人是谁?你为何要与这人偷偷摸摸见面?都与他说了些什么事情?”

    文凤鸣心中已有算计,此刻并不怕他问,答道:“大当家,既然你问到了此处,那我就都说出来与大伙听便是!”他说完目光在场内扫视一眼,朗声说道,“各位兄弟,麻袋中的这人我的确认识,昨夜里也是与他偷偷地见了面。不过,我却并非要他传递什么消息,我只是托付他照顾小女若柳!没错,我文凤鸣是有私心,我就这一个女儿,我不想让她也跟着我惨死在这清风寨里!”

    此言一出,台下众人均是十分惊讶。

    文凤鸣面露悲壮之色,忽地又拔高了声调,大声说道:“那日飞龙陉惨案,我寨中家眷死伤殆尽,谁人不痛?可大伙再回身看看,看看咱们现在这寨子,看看身边还剩下的兄弟,咱们清风寨死的何止那些家眷!不知大伙可曾想过,冀州军为何要屠杀我寨中家眷?为何要对我清风寨赶尽杀绝?我清风寨在这太行山里待了几百年,与青、冀两州一直都相安无事,怎就落得现在这般水火不容的境地?”

    台下静了片刻,忽地有人叫道:“薛直!是因为杀了薛直!”

    他这般一喊,台下顿时有人响应,一时鼓噪起来,便听得有人嚷道:“是大当家先杀了薛直,冀州军才来为薛直报仇!”

    情况陡然发生变故,那刘、赵两位头领瞧出文凤鸣有意煽动台下寨众,对视一眼后便齐齐向文凤鸣扑了过去,刚到半路却被之前就为文凤鸣说话的单舵主拦下了,喝问道:“怎么,众目睽睽之下,两位想要杀人灭口吗?”

    刘头领怒道:“文凤鸣妖言惑众,怎能容他胡乱说话!”

    那单舵主冷笑一声,说道:“是不是妖言惑众,大伙自有公断,两位兄弟暂且听一听,又有何妨?”

    那赵头领却是急脾气,二话不说便要向单舵主动手,不想却被张奎宿喝住了。张奎宿脸色铁青,头上青筋直跳,却是咬牙说道:“让他说!”

    有那单舵主护着,文凤鸣更是不惧,便又说道:“之前是我文凤鸣不对,只想着与他张奎宿的兄弟义气,这才替他掩下罪行。不想他竟要杀我灭口,既然这样,那便也别怪我实话实说了。”

    台下立刻有人问道:“二当家快说!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这话一出,躲在屋顶上的陆骁不由得低低地嗤笑了一声,与辰年低声道:“嘿,瞧这话接得多是时候,这文凤鸣分明是有备而来!我看这位大当家太过于糊涂,八成是要上人家的套了!”

    辰年也已看出情形不对,她在清风寨生活多年,对寨中几位当家的脾气也算有些了解,张奎宿此人豪爽好义,可若是论起心机与口才来,却绝不是文凤鸣的对手。只是不知他两个到底哪个是奸,哪个是忠!想到这里,辰年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,越发认真地关注着场上的情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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