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遭人暗算-《江北女匪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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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封君扬喝了小半碗鸡汤就不肯再喝了,问她道:“刚才来的人是谁?”

    “是文凤鸣的女儿,文若柳。”辰年答道,垂下眼帘,慢慢说道,“我、小柳还有叶小七,我们三个年岁差不多,又都是从小没娘的孩子,就总是在一起,向来亲近。小柳心眼虽小些,事也多些,人却不差。义父管我很严,可我总是爱闯祸。一旦闯祸,不是叶小七替我顶缸,就是小柳帮我遮掩,总之少不了他们帮我。”

    封君扬默了一默,说道:“顺平还在青州城里,只要叶小七安分守己就不会有性命之忧。”

    辰年却缓缓摇头:“不是担心他,而是觉得……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。刚才小柳拿了东西过来看我,我心里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文凤鸣的女儿,她会不会是来替她爹打探消息……不是感激,却是猜疑。我和她满口瞎话,生怕被她探了什么真相过去。”

    她抬起眼来看他,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着淡淡的悲伤与迷茫:“其实我以前也经常说谎诳人,叶小七说我是糊弄死人不偿命,可我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,说话的时候都不敢看小柳。她是我最好的朋友,我却在猜疑她、提防她。”

    封君扬暗暗地叹了口气,她虽然聪慧机灵,可毕竟是个未经风雨的小姑娘,以前的撒谎诳人不过是为了取笑玩乐,从未真正地见识过人心的险恶。他想伸手去抚她的额发,手到半路却又收回来不露痕迹地放在自己身前,硬起心肠冷声说道:“谢姑娘,防人之心不可无的。人笨点没关系,但是最不能蠢,否则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辰年愣了一愣,面上一下子涨得通红。若是往日有人这样说她,她早就翻脸了,定要报复回去的。可此刻封君扬功力全废皆因她的疏忽,她心中一直觉得愧疚,自是不能再和他计较。她低了头,牙齿把唇瓣咬出了深深的痕迹,这才把心中的愤怒与委屈强压了下去,说道:“抱歉,若不是我自作聪明,你也不会遭了别人的毒手。总之是我对不住你。你放心,只要是我欠的,我早晚会还的。”

    封君扬默默看她片刻,说道:“谢姑娘,我早前已经说过,我落到如此境地全是自己大意所致,与你无关。你不欠我什么,也无须还我什么。这件事情里你最大的错不是自作聪明,而是心太软。”

    辰年不解地看他,问道:“心太软?”

    封君扬微微眯了眼,淡淡说道:“你根本无须扯着邱三去追什么贼子,只需一个照面击杀了他。文凤鸣武功低弱,自是拦不住你。而一旦邱三身死,怎么说就全在你一张嘴。他本是你介绍来的,谁还能替他出头不成?”

    辰年一时愣住,虽然她对邱三百般威胁,却从未想过真的杀了他。因为在她心中,他并没什么大的罪过,实在够不上死。可正是她的一时心软,才让坏人有了可乘之机,若是她能如封君扬所言,在院子里直接将邱三击杀,那他们也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境地。

    她睖睁了一会儿,才轻声说道:“我下不去手。”

    封君扬却是弯弯嘴角,说道:“所以说你不是一个称职的山匪,你只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小姑娘。”

    辰年刚要反驳他的话,抬眼间却见他正扬眉看她,似是就等着她的嘴硬。她立时就忍下了口中的话,暗道:我才不上你的当,受你的激。这样一想,她反而也笑了,歪着头调皮地说道:“我才十六岁,本来就是个小姑娘!你等着,等我再大些,看我能不能做成个心狠手辣名震江北的女山匪!”

    封君扬点点头,笑道:“好的,我等着你做名震江北的女山匪!”

    此刻,他们都还只把这句话当做玩笑话,不由得都笑了。可笑过之后又想到眼下的处境,就又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。辰年想了想,低声问封君扬道:“你可有什么打算?”

    封君扬生性洒脱,失了武功虽觉缺憾,却不至于就此消沉下去。他笑笑,说道:“打算?还是打算想着不让薛盛英折在这太行山里。不过眼下看来是难了。”

    辰年瞧他一眼,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:“你家在云西,离这里十万八千里呢。朝廷都不管的事情,你何必要这样操心?”

    封君扬答道:“朝廷不是不想管,而是有心无力。杨成想占冀州,不过是想学其先人,以太行为屏障,据青、冀两州以窥整个江北。等他真的养成气候,与我云西结盟的泰兴就会受其威胁,更别说……”

    更别说他云西也有心问鼎中原,夺取天下,那就更不能眼看着杨成坐大。封君扬没有把话说完就停了下来,但笑不语。

    所幸辰年的注意力并未放在他这句话上,而是问道:“杨成想学其先人?”

    封君扬就耐心与她解释道:“杨成祖上并不姓杨,而是姓麦。其祖辈是成祖时候率军抗击北漠,名震江北的麦帅。在战时曾有一个杨姓的军人替麦帅而死,麦帅为了报其恩义,就将自己的长子过继到了那杨姓军人的名下,这才有了杨成的祖辈杨豫。”

    辰年心中忽地一动,问道:“那你可听说过一个叫做张士强的人?”

    封君扬想想,笑道:“《盛元纪事》里像是提过这个人,还是江北七壮士之一,其实也是那麦帅身边的人,后来成祖即位后封赏功臣,麦帅拒绝入朝解甲归田,这张士强便也没受什么封赏,不知落在何处。”

    辰年犹豫了一下,与他说道:“这张士强十有八九就是张大当家的祖辈。”

    她就将那日张奎宿叫叶小七送这张士强的军牌给穆展越,叫他凭此出飞龙陉关口的事情与封君扬简单地说了说,说道:“大当家还叫我义父问杨成一句话,说是问他是否还记得祖辈们的同袍之谊。”

    封君扬沉默良久,低声说道:“这样看来杨成与张奎宿早就有联系,关系匪浅,杀薛直夺冀州就是他们谋划好了的。”

    辰年却是不解道:“既然这样,我义父拿了张奎宿的信物,为何那杨成还是不肯放我义父出关,反而要击杀他?他们既然是同伙,怎会连信物都不认?”

    封君扬闻言笑笑,答道:“杨成与张奎宿合谋杀薛直夺冀州之事本该是极隐秘之事,莫说是在成事之前万万不能泄露了消息,即便是成事后众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,为了名声,杨成怕是也不肯认下此事的。因此,他最怕让人知晓他与你们清风寨有关系,更不会授人以柄。可张奎宿山匪出身,太过于看重一个‘义’字,竟让你义父拿着信物去叫杨成放人,你说杨成能不能认这个信物?”

    于感情上辰年虽然百般不情愿,理智却令她不得不承认封君扬说得不错。一想拿整个清风寨去冒险的竟是众人最为敬重的大当家,辰年心里就百般不是滋味。她怔怔地问道:“难道就要把大伙都蒙在鼓里,用大伙的命去做诱饵吗?寨子里还有许多家眷老幼,上上下下几千人的命,就这样不值钱吗?那个‘义’字呢?”

    封君扬静静看她片刻,说道:“几千人的性命,于志在天下的人的眼里,实在是算不得什么。”

    辰年的眼圈忽地红了,她咬紧了牙关,强忍着不让泪珠从眼中滚落出来。过了一会儿,她忽地站起身来,发狠地说道:“我去给薛盛英送信,不能让杨成和张奎宿的奸计得逞!”

    封君扬缓缓摇头,说道:“你可知我为何不直接去寻薛盛英,而是先来这清风寨?因为必然还会有人在路上劫杀我们,凭我们现在的情形,根本无法活着见到薛盛英。”

    辰年瞪大了眼,奇怪地问道:“你不是说刺杀你的人不是杨成派来的吗?”

    封君扬微微敛眉,答道:“这也是我一时想不透的地方。除了杨成,像是另有一股势力欲置我于死地,而那些人,又不想杀你,又或是不想杀芸生。正因为这个,那两个刺客才没有在崖壁上施放袖箭。也许,昨日伤我的那蒙面人和他们是同一伙人。”

    辰年被他绕得头晕,问道:“到底是谁还要杀你?”

    封君扬面上带了些许苦笑,“许就是云西的人,可能是我的兄弟,也可能是我的叔伯。人心都隔着肚皮,谁又知道呢!”

    辰年听得惊住,无法想象他自家里的人竟也会这般心狠手辣。

    封君扬倒是笑了,说道:“你看,一旦涉及权力争斗,即便是父子兄弟都会自相残杀,所以张奎宿为了权势用清风寨做饵也就不算什么了。”

    辰年瞧他这般想得开,倒不用自己去劝,便说道:“那我们两个怎么办?什么都不能做了吗?”

    封君扬点点头,轻笑道:“咱们首先要做的就是保住小命,你不是也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?我想了又想,眼下最安全的地方竟就是这清风寨,尤其是现在张奎宿又专门派了高手在外面保护咱们。只要你义父活着,他们就有所顾忌,不敢将你怎样。而我的性命现在全要指望着你,希望你能护得住我。”

    辰年郑重应道:“你放心,有我谢辰年在,就会护你周全。”

    封君扬本有一多半是调笑,见她答应得这样郑重其事,却不觉有些动容。他默默看了她两眼,又笑着问道:“对了,你和你义父怎么会落在这清风寨里?我还从未见过你义父那样的杀手,竟然独自一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把薛直给杀了。这要在战场上,必然是一员勇不可挡的猛将。”

    辰年眼中不禁露出自豪之色,问封君扬道:“怎么,你也觉得我义父勇猛无敌?”见封君扬笑着微微点头,她就又笑道,“我义父虽然没入清风寨的伙,也从不管寨子里的事务,可谁也不敢小瞧他,都称呼他一声四爷。”

    “四爷?你义父行四?”封君扬饶有趣味地问道。

    辰年道:“不是,寨子里不是有三位当家嘛,除了他们三个,寨子里第四个要紧人物就要数我义父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封君扬瞧她一脸得色,不由得轻笑,又故意出言问她道,“那你这位小四爷呢?怎么论的?”

    辰年呵呵干笑了两声,答道:“这都是叶小七他们乱叫着玩的。为着行走方便,我在外常穿男装,大伙不过都是看我义父面子,这才跟着叶小七叫了起来。”

    封君扬瞧出她岔开话题不愿提及自己的出身,便也不再问,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清风寨里的事情,就听得邱三在院外用既响亮又不失热情的声音喊道:“大当家,您过来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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